〈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〉
漢傳的眾多菩薩思想中,流傳最廣的要屬觀世音菩薩,《妙法蓮華經》〈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〉甚至成為普遍印製流通,及單獨讀誦的佛經。證嚴法師從幼小躲空襲,對大人虔誠祈求觀世音菩薩留下深刻的印象,少年時母病夢見白衣大士,直到青年出家受完戒後不久,創立一個以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為架構的慈善功德會,一連串與觀世音菩薩的重大接觸,說明證嚴法師與觀世音菩薩有甚深的因緣,深受觀世音菩薩信仰影響。然而法師的觀世音菩薩信仰卻與一般不同。1982年觀世音菩薩聖誕日,法師在靜思精舍委員聯誼會中開示道:
一般民俗的信仰是屬於個己自利的信仰,人總是有事情的時候才找觀世音菩薩,有願望的時候才求觀世音菩薩。這些祇是求自身的利益,是靠他力,向外祈求的感應,並不是真正的菩薩精神。要做一位觀世音菩薩的忠實信徒。必要以理智來信仰,要隨順真理來追求理性的信仰。[1]
對於民間廣布流傳的觀世音菩薩信仰現象,法師以「自力、他力」、「理性、迷信」揭示真正的菩薩精神。修行究係依靠「自力」,亦或仰仗「他力」,向來是佛教的重大議題;如何理性信仰宗教,不落入迷信宗教,是正信佛教徒隨時要自我檢視的。法師認為一般的觀世音菩薩信仰雖盛,但卻都是向菩薩祈求的單向式、依靠他力信仰,尚非真正的菩薩精神。因此,法師繼續在觀世音菩薩聖誕日解說道:
佛教所謂「人人是觀音,個個是彌陀」亦是指觀世音菩薩就是我們本身。我們本身就有一顆菩薩的心。菩薩的精神時時伏藏在我們的本性裏。我們有與菩薩相同、平等的力量。也即是慈悲與智慧的力量。這是菩薩的特長,也是暗藏在我們內心的本性。希望諸位能把它挖掘出來,發揮自性觀音的力量來。……我們若向自己內心去求,那觀世音菩薩的慈悲與智慧就能普及於世間。……人若能以慈悲(事項)為中心,以智慧(理相)為力量,事理雙修並進,能如此即「慈悲」功德圓滿,「智慧」般若也自然成就了。這即是自性觀音現前,於利人濟世功德難量!這股力量(慈悲、智慧)人人都有,……。[2]
證嚴法師認為理性的信仰,真正的菩薩精神應該是要達到「人人是觀音,個個是彌陀」,而「人人是觀音」實際上指的就是我們每一個人本性裏都有一顆菩薩的心──「自性觀音」,向自己內心去挖掘、發揮「自性觀音」,人人即可成為救人的觀音。1984年,法師在委員聯誼會中向大眾開示道:
1985年,法師於靜思精舍觀世音菩薩聖誕前夕,委員聯誼會中對大眾開示觀世音菩薩精神時說道:
最重要的是能將觀世音菩薩的精神做為心理的教育。普門品中說,如遇大火我們虔誠的唸佛,火就能熄滅,災難就可解除,這是說我們的心理,我們的心理時時刻刻都會造成火災,什麼是心的火災呢?佛教有句話說:「一把無明火,燒掉功德林。」[4]
〈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〉述說觀世音菩薩示現各種應化之身救拔眾生,法師以心理教育,以虔誠的心處理自我內心的災難。證嚴法師認為人人都可以跟觀世音一樣,這種「自性觀音」思想,構成法師「人人是觀世音菩薩──菩薩人間化」核心思想。[5]1986年,法師談到加強推展慈濟工作時說到:
1989年,法師在委員聯誼會,同時也是觀世音菩薩出家修行紀念日談到:
諸位學佛,千萬不要認為觀世音菩薩是離身之外遙遠的觀世音;其實你我他現在的這份愛心與慈悲,就是立地此時的觀世音菩薩。不要求那不知要等幾世幾生,辛勤修持方能證果的未來菩薩;也莫要求過去長遠劫前的觀世音,重要的是求此時、此地、現在的自性觀音。[7]
法師再次於觀世音菩薩紀念日強調「自性觀音」此時、此地、此刻的存在,以與過去、未來菩薩區隔。1992年,法師在靜思精舍觀世音菩薩聖誕日對大眾詳細說道:
其實每一種事業或職業,在周圍都有觀世音菩薩的存在──只要有人能做我們的榜樣,有人能開導我們走上正道,我們就要把它當成觀世音菩薩一樣的尊敬。……不只是對方是阿彌陀佛、是觀世音菩薩,老實說,時時刻刻我們自己就是觀世音菩薩。所以我們與其祝福凡夫為菩薩訂的生日,倒不如回過來互相慶祝彼此的生日。為什麼我們不慶祝彼此自性觀音的生日呢?……像這樣自我覺醒的自性觀音,才是最靈感的觀音。……與其向外去求觀世音,不如回過頭來尊重人人的自性觀音。農曆二月十九日,不管是觀世音菩薩的聖誕日、出家日或是成道紀念日,總而言之,都是佛教中值得紀念的日子;我們紀念這個日子,就應該要把自性觀音喚醒。[8]
為何會有觀世音菩薩聖誕、出家修行各種紀念日呢?這是我們凡夫為了尋覓、景仰菩薩的足跡,所以訂出各種紀念日。法師則說天天都可以是自性觀音生日,只要「愛念一出,即自性觀音」[9],只要天天喚醒、啟發自性觀音,天天都是自性觀音生日。這個「愛念」即是法師常說的「大愛」。[10]2007年,法師對慈濟大學的「慈誠懿德會」弟子們開示,勉勵大眾修持「觀世音菩薩」法門時說:
從人人具有「佛性」到「菩薩性」,從「自性佛」到「自性觀音」,法師提出一種自力的「自性觀音──自性菩薩」思想。[12]1982年,3月14日舉行的委員聯誼會中,法師對大眾開示提到「自性觀音」,3月29日委員聯誼會中提到「自性菩薩」。法師說:
像瑞穗地區的委員甚至幫孤老無依的貧民燒洗澡水,幫那些老人撿木柴,若木柴撿遲了,還遭他們惡言責備也無怨言。這種折服「我慢」,除去「我相」的修養,把愛心表現到極至。把貧困老人當自己親人般對待,眞令我欣慰。這就是發揮自性菩薩的典型。菩薩的人格是要我們自己來完成的,……。[13]
證嚴法師不斷強調「自性觀音──自性菩薩」,讓核心思想「佛法生活化,菩薩人間化」成為可能,在大愛的基礎上,構成「人間菩薩」理論。從外求菩薩他力庇祐,到返觀內啟自性菩薩自助,再到成為外助他人的人間菩薩,是證嚴法師一再強調的目標。「人間菩薩」不只是一個思想理論,是返觀自性後產生的具體行動,法師首先具體應用在成立功德會廣招會員上。[14]1993年,法師談到一位小產婦人一攤血的因緣時說到:
就是這麼一個因緣,使我下定決心,用佛教觀世音菩薩的精神,以千手千眼來救助苦難的眾生。……當時我想,為何不把觀世音菩薩千手千眼的力量,發揮在這個社會上呢?為什麼不把觀世音菩薩的悲天憫人之心人間化呢?為什麼要把觀世音菩薩供奉得高高在上,與我們畫下一條鴻溝呢?……只要能集合五百位會員,我就有一位千手千眼的觀世音菩薩了。[15]
就一般的信仰,佛菩薩是高高在上,具有神通變化能力,出沒變化難測的天神,證嚴法師卻是要將這種遙遠的「觀世音菩薩的悲天憫人之心人間化」,是一種深度的「人間化」佛教型態,大力推動佛菩薩全民化、親民化的「人間佛教」、「人間菩薩教」。2009年,法師與雲林、嘉義以及大林地區四合一組隊幹部座談時回憶道:
因為一攤血的因緣,讓法師興起組織一個五百位會員的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團體的念頭。接著,因為受邀至慈善寺宣講《普門品》,而開始收在家弟子,成為第一批慈濟委員。
這段期間,有三位在家居士要求皈依,一次不成,第二次她們又來了。……我心想:她們這麼懇切,而我成立功德會也需要幫手。於是開出一個條件──在家居士想皈依,就要做慈善救濟的工作,將慈濟精神廣為宣揚,這樣就是「慈濟委員」。她很有自信的說:「我做得到!」這個人就是靜宏。那天,她們三個人同時皈依了,也成為慈濟委員的第一批生力軍。[17]
[5] 見「『如何將佛法生活化、菩薩人間化,是我一直深思的課題。』上人心中萌起將佛教徒口耳相傳的『家家觀世音,戶戶彌陀佛』,轉變成『人人觀世音,個個彌陀佛』,希望導引大家將慈悲喜捨用在生活中。」《慈濟月刊》392期,p93,1999。
[15] 《慈濟月刊》314期,p89,1993。另見「因此從那次事件後,我在心中不斷的發願,呼籲人人都能成為觀世音菩薩的眼睛,都是阿彌陀佛的兩隻手。……我默默地立願,朝既定目標邁進,慈濟也就是在此因緣下成形。」《慈濟月刊》342期,p10,1995。
[16] 《慈濟月刊》512期,p144,2009。另見「我的理想是『人人觀世音』──只要五百人有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的精神、願意付出,就是一尊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,能聞聲救苦,為人及時解難。為達此一理想,故成立功德會,啟發人人的愛心。」《慈濟月刊》537期,p110,2011。
[18] 見「慈濟能夠成立,我也要感謝三位天主教的修女,她們原本是要來拯救我的。我們互相論理、互相祝福,後來她們說:『既然佛教那麼好,為什麼不把它組織起來呢?』這句話啟發了我,讓我靈機一動──當一個人遇到困難時,常會祈求千手千眼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,我曾想:真的有一位菩薩是千手千眼嗎?那時我突然想到中國人有句話說:「家家彌陀佛、戶戶觀世音」,何不把它變成「人人彌陀佛、個個觀世音」呢?」《自在的心靈》1999/05/01,慈濟文化出版社,開示時間79.12.25,地點:臺東縣立文化中心。